第44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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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回答
早春的天氣總是不太穩定, 偶爾是遺留的冬，偶爾是激進的夏。
暴雨侵襲不到一小時，冬日的冷空氣便去而覆返, 近幾日驕陽帶來的暖意很快消散。
夏添帶著程宜回到林凜所在的病房, 程宜一進門就撲上去哭，弄得林凜哭笑不得。
“好啦, 我沒事, 這不是好好的麽？”
“哪裏好啊！你看上去像個鬼一樣，臉唰白唰白的, 一點血色都沒有！”
程宜吸了吸鼻子, 大概是想起夏添還在旁邊，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
護士推著藥過來，確認了病人名字後便動作熟練地在林凜手上紮了針。
夏添看了眼點滴瓶上的藥品標簽, 向護士確認了藥的數量，大概估算了下結束時間。
不確定程宜是否有在醫院陪護的經驗, 夏添其實不是很放心她在這裏照顧林凜。
但倆人感情實在很好，她看在眼裏，很為這份真心又難能可貴的友情動容。
所幸林凜現在沒什麽危險, 陪護除了累一些倒也並不很難, 只要有心上手就能很快。
眼下她還有別的事要忙, 便只好將其他需要註意的事項一起交代給程宜。
“藥瓶裏的液體快結束需要換藥的時候就按護士鈴, 如果護士不能及時趕到, 一定要先將調速器這裏關掉，以免空氣進入血管。”
“這是剛剛醫生給的註意事項單，你可以看看, 其他有什麽問題，先找護士, 醫生早上會來查房，問的問題一定要認真回答。”
程宜立即一臉認真：“好，我都知道了夏導，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這是老師應該做的，有什麽事隨時可以打我電話，我會開著鈴聲。”
夏添說完，俯身湊近林凜，替她撥了撥臉上的頭發，眼神動作語氣都溫柔。
“現在感覺怎麽樣，有好一些嗎？”
林凜很是感激地沖她笑了下：“好多了，謝謝夏導，我……”
她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夏添看得出她的擔憂遲疑，也猜得到她想說的話：“有件事我可能得先跟你說一下。”
林凜抓緊身上的被子，有些緊張。
“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你們的正式輔導員，所以你現在這情況，我必須要告知你們的鄭導，後面應該也會通知你的家長。”
林凜都懂得，不願讓她為難，沈默幾秒，很小聲應到：“嗯，好，我知道了夏導。”
她長得很漂亮，又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年輕美好的時候，低垂著眸子，這樣說著話，看上去楚楚可憐，很讓人動容。
夏添猜想她大概是不願讓家裏知道的，畢竟，應該沒有哪個家長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但林凜做了保胎的選擇，她想生下來，這註定是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
而且，這並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
學校裏不止有過一個女生懷孕偷偷做了流產手術，這種事只要不鬧出什麽大問題，學校領導通常不會管，也不會通知學生家長。
畢竟，這是學生自己的私事。
但林凜做了相反的選擇，從懷孕到生產的過程，這中間可能出現的意外太多，學校需要承擔的責任和風險也相應變多。
一旦出現什麽問題，後果難以想象。
因此，遇上這種情況，學校一定會通知家長，以此來減少所需承擔的相應風險。
而一旦意外發生，輔導員會最先被問責。
所以，鄭淑麗有權知道這件事。
夏添挺想問問林凜關於孩子父親的事，但今日情況如此危急，卻到了此時都沒見有任何男人現身，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要更覆雜。
也許問了反而會刺激林凜的情緒，她想了想，暫時將這想法擱置。
該叮囑的都叮囑完，夏添離開病房。
腳踝處似乎更疼了。
她低頭一瞧，看上去比中午還腫了一些。
先前這場混亂讓她根本顧不上中午受的傷，強撐著奔波到了現在，稍微放松下來那疼痛便開始肆無忌憚。
“嘶……”
夏添輕皺眉頭，小聲吸氣。
現在門診醫生大概也已經下班，她還想著要給鄭導打電話，也懶得再去跑一趟。
外面的打雷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只剩雨還在下，除了腳疼之外，夏添終於也感覺到有些冷，小腿都快凍僵，後背也挺涼。
出門著急，並沒有來得及帶傘。
夏添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雨夜沈沈。
一時半會兒，這雨應該是不會停了。
她倒也沒急著離開，在一樓的門診大廳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手機一直被她握在手裏，此刻終於得閑停下來給鄭導打一通電話。
鄭導叫鄭淑麗，是個挺負責也很有能力的老師，多年來一心撲在教學事業上，三十五歲的年紀，才終於決定要一個孩子。
開學那個禮拜她還跟夏添發了好多微信，聊的全是林凜她們班的事，即便在休產假，對班裏的學生也十分關心。
夏添記得，她的預產期好像就在這個月。
下個星期？
也有可能是這個星期吧，最近事情太多，倆人也有一陣沒聊天，她記不太清楚了。
似乎不該在這樣的時候用這樣的事情去打擾，但卻不得不這樣做。
且今天下午救護車開到了宿舍樓下，這件事大概也很快會傳開，鄭淑麗總會知道的。
夏添正要打電話過去，還沒來得及，學院主任的電話先行打了過來。
果然，下午的事傳到了他耳朵裏。
她只能如實相告。
學院主任姓鄧，叫鄧為先，平時對夏添很是欣賞照顧，了解情況後便讓她給鄭淑麗打個電話。
“應該讓她知道的，這是她的學生。”
夏添應下。
因為已經跟鄧為先講了一遍，再和鄭淑麗講起來便十分順暢清晰。
鄭淑麗到底是從業十年的老教師了，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十分平靜。
“現在她情況還算穩定嗎？”
夏添聽她語氣淡定，稍稍放心：“還好，現在在打點滴，程宜陪著。”
“那就行，讓她先在醫院養著，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就不用太擔心。”
聞言，夏添這顆心才總算是完全落下。
-
徐雯剛準備提著保溫桶去食堂，鐘斯琰去而覆返，且看上去臉色不是太好。
她挑了挑眉，一屁股坐了回去。
“我這裏可不看男科。”
鐘斯琰懶得搭理她的揶揄，直截了當地問：“剛剛那孕婦情況怎麽樣？”
“哪個？叫什麽？”
“夏雙喜。”
徐雯皺眉：“沒印象。”
鐘斯琰眸色微頓，記起來了。
他從沒叫過一次她的名字——
“夏添。”
徐雯還是皺眉：“沒印象。”
鐘斯琰彎腰要去翻她電腦，徐雯立刻制止：“你想偷看我病人的隱私？”
“沒。”
鐘斯琰也察覺到自己這行為不妥，及時停下，重新站直退了回去。
他手揣回兜裏，又摸到那盒煙。
徐雯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想起他剛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副拽天拽地的臭臉，這會兒看上去卻像是丟了魂。
而且，還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她略一思索，試探著問：“你剛剛說的那孕婦，是不是長得特漂亮？”
鐘斯琰垂眼：“嗯。”
哦。
徐雯回想了下，從他剛剛離開到現在回來，她這裏來過的人當中，特漂亮的姑娘，好像就只有那個叫林凜的病人的老師。
嘖。
徐雯忽然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你倆什麽關系？你問這做什麽？”
什麽關系？
鐘斯琰頓了下：“同學。”
“噢……”徐雯拖長嗓音，似笑非笑，“老同學？還是……”
鐘斯琰冷眼掃過來，徐雯頓時噤聲。
有求於人還這麽拽？
捉弄他一下不過分吧。
“噢，她啊。”徐雯輕咳一聲，“情況不是很好，可能——”
話沒說完，就見鐘斯琰一張臉全冷了。
她嚇得心裏一顫，怕他秋後算賬，只好實話實說：“好吧，特漂亮的那個，其實不是來看診的孕婦，是病人的輔導員。”
-
正是晚飯時間，雖然一樓門診大廳大多數窗口已經關閉，但仍有許多要去住院部的家屬提著晚飯從這裏經過。
空氣中充滿各種食物香氣，夏添今天就只有早上吃了點東西，一直餓到現在。
掛斷鄭淑麗的電話，今天的兵荒馬亂才總算是告一段落，她也終於感覺到餓。
豈止是餓，簡直是饑寒交迫。
腳還崴了，又腫又疼。
夏添忍痛走出門診大廳，外面還在下雨，天已經完全黑了，一群人擠在門口等著打車。
她打開打車軟件一看，不僅車費上漲，預計接單時間也變長，最少也要等十幾分鐘。
旁邊兩百米處倒是有地鐵站，可惜此時大雨瓢潑，她沒帶傘。
而且她這腳，應該擠不了晚高峰的地鐵。
只能打車。
可能還得先去找個診所看看腳。
夏添一邊在手機地圖上搜索小區附近的診所，一邊冒雨走到沿街的擋雨棚下。
這裏更好等車。
不到兩分鐘，面前停下一輛低調的黑色私家車，副駕車窗落下，司機探頭笑問：“美女，走哪兒？還差一個，走不走？”
夏添擡眼一瞧，司機先生看上去年輕俊美，笑起來十分陽光，很是面善。
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熟悉感。
但還是小心為上吧。
“不——”
夏添正要開口拒絕，晃眼一瞥，瞥見後排座更為英俊且冷冽的側臉，頓時一楞。
怎麽會這麽巧。
後排座並未開窗，光線昏暗，那人脫去下午的白大褂，穿著件黑色夾克，明明姿勢隨意地靠坐在後面閉目養神，氣場卻冷。
夏添走著神，聽見那司機又問了一聲：“走嗎？不走我可走了啊。”
那樣的不告而別後，如今同乘一車也許會有些尷尬，夏添覺得自己應該拒絕。
但腳實在太疼了。
而且，如果她坐副駕駛，應該沒什麽吧。
“走吧。”
夏添說著，伸手去拉副駕駛車門。
司機沖她略帶歉意地一笑：“抱歉，還沒來得及騰地兒呢，要不委屈您坐一下後面？”
夏添打眼一看，副駕駛座位上堆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便只好去了後排座。
原本一開始她還擔心熱情的司機心懷不軌，但在看見後排座這張側臉的那一刻，這種擔心便很奇妙地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安全感。
當然，還比從前多了一絲尷尬。
夏添裝作並不知曉鐘斯琰也在這車上的樣子，上車後貼著自己這邊車門坐下，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將剛剛在地圖上搜索到的診所位置報給司機後，她便打算做個啞巴。
奈何年輕俊美的司機先生實在熱情，聽見她報的診所位置後，一邊在導航裏輸入地點，一邊與她閑聊。
“去診所啊？怎麽這剛從醫院出來，又要去診所？明心醫院塌房了？還不如小診所？”
“……”
夏添也不太清楚，如果他一直這麽聒噪的話，為什麽旁邊的鐘斯琰還能閉著眼睡覺。
“腳崴了，在診所看一下就行。”
“啊，腳崴了？嚴重嗎？”
“應該還好。”
“既然都來明心醫院了，怎麽沒順便看看？這裏的醫生肯定要比診所的醫生強。”
“剛剛忙完，醫生已經下班了。”
“你在這附近工作？”
“不是，我送別人來醫院。”
“噢，你長這麽漂亮，有——”
“抱歉，我有些累，可以睡會兒嗎？”
“當然。”
車內終於恢覆寂靜。
夏添實在疲於應付他的熱情，也怕他一直說話吵得鐘斯琰無法閉目養神，從而睜眼讓車裏的氛圍變得更尷尬。
所幸司機很是識趣，後面一直到診所都沒再同她搭話，鐘斯琰也一直沒醒。
他像是睡著了。
看來當醫生真的很累。
夏添付了車費下車，關車門時下意識擡眼看向一路都沒睜過眼的鐘斯琰。
好巧不巧地，他就這麽，睜眼了。
“……”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夏添也說不清是心虛，還是條件反射，根本沒來得及思考。
“啪”地一下。
她直接甩上車門，隔絕他的視線。
司機好心地從副駕車窗遞出一把雨傘：“哎美女，還下著雨呢，借你把傘用用。”
雨已經漸漸小了，且旁邊還有超市，應該會有雨傘賣，沒必要欠這陌生人人情。
夏添沒接：“不用了，謝謝。”
等到那道纖瘦身影進了診所，蘇常青終於憋不住了，猛地一拍方向盤。
“我靠，這就是你前女友？這麽漂亮！”
“開你的車。”
“嘖嘖嘖。”
蘇常青一邊將這八卦分享給剛把他拉出黑名單的徐雯，一邊從車內後視鏡偷窺鐘斯琰。
“不否認，那就是了？”
鐘斯琰重新闔上雙眸：“你可以滾了。”
“靠，翻臉不認人！”蘇常青一臉憤懣，“剛剛是誰求我假冒私家車司機的？”
他自顧自生氣，卻沒見鐘斯琰搭理他，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就見他又開始裝睡。
這意思就是，哪怕他今天氣得把這車都拆了，他也不會搭理他一個字。
靠，真是欠他的。
蘇常青拿起剛剛那把夏添沒要的傘，推開車門下去，關門時故意“砰”的一聲。
很用力，但是沒用。
鐘斯琰眉頭都沒皺一下。
蘇常青招了輛出租車走了，沒關緊的車窗傳來他很不害臊的告狀聲：“他欺負我……”
-
診所的醫生將夏添嚴厲批評了一頓，說她根本不拿自己的腳當回事，扭傷可輕可重，她居然還敢帶傷四處奔跑。
“你這傷要靜養知不知道？再敢這樣瞎搞，你這腳就別想再要了！”
醫生這話當然是有嚇唬的成分在裏面，夏添知道，醫者仁心，他也是為了自己好。
她認了錯，答應會好好養著，拿了藥出診所，去隔壁超市買雨傘。
莫名地，她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又忘了和鐘斯琰說再見。
不過，照他們目前這種關系，說不說再見，應該都沒什麽太大區別。
況且，剛剛在車裏，他們並未搭話。
診所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夏添想起剛剛醫生的叮囑，打算另外再打輛車。
撐著剛買來的傘走到路邊，卻見自己剛剛坐的那輛車還停在之前的位置沒動。
似乎不應該太好奇。
但是，從她剛剛下車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有餘，如果是跑車為生的私家車，怎麽會好巧不巧地恰好停在這裏這麽久。
夏添多看了兩眼。
卻也只是遠遠看了兩眼。
這次運氣很好，打車軟件上很快有人接單，司機離這兒不到一百米。
她沒有再好奇，上車離開。
-
按照醫生說的靜養，夏添請了兩天假。
說著是請假靜養，卻根本沒空休息。
昨晚鄭淑麗就聯系了林凜的家長，對方夫妻倆買了今天一早的飛機票，中午就到了。
鄭淑麗提前到了，夏添自然也要到場。
意外的是，學院主任鄧為先也在。
事情比想象中要更順利，林凜的父母脾氣都還好，並未對她多加責罵，只有關心。
鄭淑麗的預產期就在這兩天，她是高齡產婦，為了順利生產，今天便要提前入院。
夏添和鄧為先將她送過去，離開時鄭淑麗提起她的腳傷，說正好在醫院，讓她去看看。
“瞧著挺嚴重的，我聽程宜說你昨天就受傷了，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夏添不忍讓她擔心，安慰到：“沒事，昨天我在診所看過了，擦了藥已經好多了。”
鄧為先也看向她的腳，忽然想起什麽，一下笑了：“哦，說起來我侄兒剛好是這醫院的骨科醫生，我帶你過去看看？”
夏添本想再次拒絕，鄭淑麗替她答應下來：“哇，那感情好啊！夏添快去！”
“……那就麻煩主任了。”
鄧為先笑得諱莫如深：“不麻煩。”
他這侄兒一表人才，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可惜到現在也沒談個女朋友。
這兩年家裏那位一直著急這侄兒的婚事，天天問他學校裏有沒有合適的姑娘能介紹。
之前他一直就挺中意夏添，但聽說院長給她介紹男朋友都被拒絕了，所以一直沒開口。
眼下這大好的機會，自己送上門了。
所以說，緣分啊。
真是妙不可言。
-
夏添能感覺到鄧為先的心情很是愉悅，但卻不太清楚他為何心情愉悅。
她不是個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雖然鄧為先這意思好像是要帶她去走後門，但她想了想，還是主動掛了個號。
對方醫術應該挺高明，她的號在很後面。
鄧為先卻不管這麽多，直接帶她過去。
剛好有病人從裏面出來，夏添跟在鄧為先後面進去，聽見他喊了一聲：“行遠。”
隨後便響起道很是悅耳的年輕男聲：“姑父？您怎麽在這兒，讓姑姑給揍了？”
“咳，不是我。”鄧為先側身一讓，露出身後跟著的夏添，“是我們院裏的老師。”
“……你好。”
四目相對，夏添主動打了招呼。
倒是沒想到，對方這麽年輕帥氣。
方行遠大概也沒想到，鄧為先身後藏著個這麽漂亮的姑娘，眼裏的驚艷便沒來得及藏。
漂亮的女孩他見過很多，但不得不承認，總有人的漂亮是很特別的。
他想他的心大概是動了一下，回過神來，換上溫和微笑：“你好，是哪裏受傷了？”
夏添正要開口，門口有病人探頭：“方醫生？還沒到我的號嗎？”
見狀，夏添略帶歉意地開口：“抱歉，我的號在後面，我等會兒再來吧。”
她說完，不等方行遠做出回應便離開。
鄧為先在後面交代了方行遠幾句，出來後便和夏添說還有事要先走。
夏添向他道過謝，獨自在診室外坐著等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其他等待的病人都已經全部離開，方行遠叫了她的號。
進去坐下後，她才知道自己是他今天最後一個病人，她剛好掛上了他最後一個號。
“抱歉，讓你久等了。”方行遠沖她笑了下，“聽姑父說你是腳扭了？”
“嗯。”夏添點點頭，將褲腿挽起來一點，“昨天我在診所看過，擦了藥。”
方行遠戴上醫用手套，抓著她的腳和小腿動了動，又對著她扭傷的地方按了按。
夏添忍著疼痛，只微微皺眉。
“你昨天扭完腳沒註意休息吧，有點軟組織受損，倒是沒有傷到骨頭，也不用拍片了，你擦了什麽藥，我看看。”
夏添昨晚恰好拍了照片，點開給他看。
“挺好的，繼續用，我就不另外給你開藥了，不過這兩天你最好還是少走動。”
方行遠將她的病情簡單記錄，想了想又問：“你有男朋友嗎？”
夏添楞了下：“啊？”
方行遠笑了笑：“有的話讓他給你揉一下，你自己怕疼可能不敢下手。”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
夏添應到：“我自己也可以揉的，昨天就是我自己揉的。”
“腳扭了可不能立即揉捏按摩，應當立即停止活動，采取冷敷處理，至少要等四十八小時過後，過了急性水腫期，才能適當按摩。”
“……”
那她昨天，好像跟找死沒什麽區別。
結束給夏添的看診，方行遠便收拾了下準備下班：“姑父說讓我送送你。”
夏添立即拒絕：“不用——”
“我已經答應他了。
“……”
夏添隱約感覺到，好像哪裏有點怪怪的。
沒等她想明白，方行遠已經換好衣服叫她：“走吧，我車停路邊的，不麻煩。”
她右腳受傷不敢用力，因此走路便有些不太方便，也很慢，方行遠並未覺得不耐煩，甚至很是體貼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我扶一下你？”
“不用。”
他倒是很懂得進退，見夏添拒絕，便沒有勉強，只在她右邊陪著，放慢腳步同行。
夏添與他並不熟識，平常也不愛給人添麻煩，中途提了幾次讓他先走不用管自己，怕耽誤他的事，他都沒離開。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等會兒沒事要忙，不然也不會答應姑父送你。”
他這樣說，夏添便沒有再提。
提多了不僅矯情，還有點不知好歹。
倆人一路到了一樓門診大廳，不知誰的湯灑在地上，她沒註意，一不小心踩滑。
方行遠一直註意著她的動靜，及時抓住了她的胳膊，夏添也下意識地抓住了他。
“抱歉。”
站穩後，夏添立即松開手：“謝謝。”
“沒事。”
方行遠沖她笑，手卻沒松開，仍扶著她。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帶笑的喊。
“嗨美女，又見面了！”
夏添倒也不是自戀，認為別人叫美女就是在叫自己，只是這聲音略有些耳熟。
她擡眼一看，是昨晚那位司機。
以及，沒什麽表情的鐘斯琰。
蘇常青看熱鬧不嫌事大，偏頭湊近鐘斯琰，壓低聲音：“哇哦，看樣子，你前女友，好像有帥帥的新男朋友了。”
她不要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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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天氣總是不太穩定, 偶爾是遺留的冬，偶爾是激進的夏。
暴雨侵襲不到一小時，冬日的冷空氣便去而覆返, 近幾日驕陽帶來的暖意很快消散。
夏添帶著程宜回到林凜所在的病房, 程宜一進門就撲上去哭，弄得林凜哭笑不得。
“好啦, 我沒事, 這不是好好的麽？”
“哪裏好啊！你看上去像個鬼一樣，臉唰白唰白的, 一點血色都沒有！”
程宜吸了吸鼻子, 大概是想起夏添還在旁邊，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
護士推著藥過來，確認了病人名字後便動作熟練地在林凜手上紮了針。
夏添看了眼點滴瓶上的藥品標簽, 向護士確認了藥的數量，大概估算了下結束時間。
不確定程宜是否有在醫院陪護的經驗, 夏添其實不是很放心她在這裏照顧林凜。
但倆人感情實在很好，她看在眼裏，很為這份真心又難能可貴的友情動容。
所幸林凜現在沒什麽危險, 陪護除了累一些倒也並不很難, 只要有心上手就能很快。
眼下她還有別的事要忙, 便只好將其他需要註意的事項一起交代給程宜。
“藥瓶裏的液體快結束需要換藥的時候就按護士鈴, 如果護士不能及時趕到, 一定要先將調速器這裏關掉，以免空氣進入血管。”
“這是剛剛醫生給的註意事項單，你可以看看, 其他有什麽問題，先找護士, 醫生早上會來查房，問的問題一定要認真回答。”
程宜立即一臉認真：“好，我都知道了夏導，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這是老師應該做的，有什麽事隨時可以打我電話，我會開著鈴聲。”
夏添說完，俯身湊近林凜，替她撥了撥臉上的頭發，眼神動作語氣都溫柔。
“現在感覺怎麽樣，有好一些嗎？”
林凜很是感激地沖她笑了下：“好多了，謝謝夏導，我……”
她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夏添看得出她的擔憂遲疑，也猜得到她想說的話：“有件事我可能得先跟你說一下。”
林凜抓緊身上的被子，有些緊張。
“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你們的正式輔導員，所以你現在這情況，我必須要告知你們的鄭導，後面應該也會通知你的家長。”
林凜都懂得，不願讓她為難，沈默幾秒，很小聲應到：“嗯，好，我知道了夏導。”
她長得很漂亮，又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年輕美好的時候，低垂著眸子，這樣說著話，看上去楚楚可憐，很讓人動容。
夏添猜想她大概是不願讓家裏知道的，畢竟，應該沒有哪個家長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但林凜做了保胎的選擇，她想生下來，這註定是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
而且，這並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
學校裏不止有過一個女生懷孕偷偷做了流產手術，這種事只要不鬧出什麽大問題，學校領導通常不會管，也不會通知學生家長。
畢竟，這是學生自己的私事。
但林凜做了相反的選擇，從懷孕到生產的過程，這中間可能出現的意外太多，學校需要承擔的責任和風險也相應變多。
一旦出現什麽問題，後果難以想象。
因此，遇上這種情況，學校一定會通知家長，以此來減少所需承擔的相應風險。
而一旦意外發生，輔導員會最先被問責。
所以，鄭淑麗有權知道這件事。
夏添挺想問問林凜關於孩子父親的事，但今日情況如此危急，卻到了此時都沒見有任何男人現身，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要更覆雜。
也許問了反而會刺激林凜的情緒，她想了想，暫時將這想法擱置。
該叮囑的都叮囑完，夏添離開病房。
腳踝處似乎更疼了。
她低頭一瞧，看上去比中午還腫了一些。
先前這場混亂讓她根本顧不上中午受的傷，強撐著奔波到了現在，稍微放松下來那疼痛便開始肆無忌憚。
“嘶……”
夏添輕皺眉頭，小聲吸氣。
現在門診醫生大概也已經下班，她還想著要給鄭導打電話，也懶得再去跑一趟。
外面的打雷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只剩雨還在下，除了腳疼之外，夏添終於也感覺到有些冷，小腿都快凍僵，後背也挺涼。
出門著急，並沒有來得及帶傘。
夏添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雨夜沈沈。
一時半會兒，這雨應該是不會停了。
她倒也沒急著離開，在一樓的門診大廳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手機一直被她握在手裏，此刻終於得閑停下來給鄭導打一通電話。
鄭導叫鄭淑麗，是個挺負責也很有能力的老師，多年來一心撲在教學事業上，三十五歲的年紀，才終於決定要一個孩子。
開學那個禮拜她還跟夏添發了好多微信，聊的全是林凜她們班的事，即便在休產假，對班裏的學生也十分關心。
夏添記得，她的預產期好像就在這個月。
下個星期？
也有可能是這個星期吧，最近事情太多，倆人也有一陣沒聊天，她記不太清楚了。
似乎不該在這樣的時候用這樣的事情去打擾，但卻不得不這樣做。
且今天下午救護車開到了宿舍樓下，這件事大概也很快會傳開，鄭淑麗總會知道的。
夏添正要打電話過去，還沒來得及，學院主任的電話先行打了過來。
果然，下午的事傳到了他耳朵裏。
她只能如實相告。
學院主任姓鄧，叫鄧為先，平時對夏添很是欣賞照顧，了解情況後便讓她給鄭淑麗打個電話。
“應該讓她知道的，這是她的學生。”
夏添應下。
因為已經跟鄧為先講了一遍，再和鄭淑麗講起來便十分順暢清晰。
鄭淑麗到底是從業十年的老教師了，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十分平靜。
“現在她情況還算穩定嗎？”
夏添聽她語氣淡定，稍稍放心：“還好，現在在打點滴，程宜陪著。”
“那就行，讓她先在醫院養著，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就不用太擔心。”
聞言，夏添這顆心才總算是完全落下。
-
徐雯剛準備提著保溫桶去食堂，鐘斯琰去而覆返，且看上去臉色不是太好。
她挑了挑眉，一屁股坐了回去。
“我這裏可不看男科。”
鐘斯琰懶得搭理她的揶揄，直截了當地問：“剛剛那孕婦情況怎麽樣？”
“哪個？叫什麽？”
“夏雙喜。”
徐雯皺眉：“沒印象。”
鐘斯琰眸色微頓，記起來了。
他從沒叫過一次她的名字——
“夏添。”
徐雯還是皺眉：“沒印象。”
鐘斯琰彎腰要去翻她電腦，徐雯立刻制止：“你想偷看我病人的隱私？”
“沒。”
鐘斯琰也察覺到自己這行為不妥，及時停下，重新站直退了回去。
他手揣回兜裏，又摸到那盒煙。
徐雯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想起他剛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副拽天拽地的臭臉，這會兒看上去卻像是丟了魂。
而且，還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她略一思索，試探著問：“你剛剛說的那孕婦，是不是長得特漂亮？”
鐘斯琰垂眼：“嗯。”
哦。
徐雯回想了下，從他剛剛離開到現在回來，她這裏來過的人當中，特漂亮的姑娘，好像就只有那個叫林凜的病人的老師。
嘖。
徐雯忽然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你倆什麽關系？你問這做什麽？”
什麽關系？
鐘斯琰頓了下：“同學。”
“噢……”徐雯拖長嗓音，似笑非笑，“老同學？還是……”
鐘斯琰冷眼掃過來，徐雯頓時噤聲。
有求於人還這麽拽？
捉弄他一下不過分吧。
“噢，她啊。”徐雯輕咳一聲，“情況不是很好，可能——”
話沒說完，就見鐘斯琰一張臉全冷了。
她嚇得心裏一顫，怕他秋後算賬，只好實話實說：“好吧，特漂亮的那個，其實不是來看診的孕婦，是病人的輔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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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晚飯時間，雖然一樓門診大廳大多數窗口已經關閉，但仍有許多要去住院部的家屬提著晚飯從這裏經過。
空氣中充滿各種食物香氣，夏添今天就只有早上吃了點東西，一直餓到現在。
掛斷鄭淑麗的電話，今天的兵荒馬亂才總算是告一段落，她也終於感覺到餓。
豈止是餓，簡直是饑寒交迫。
腳還崴了，又腫又疼。
夏添忍痛走出門診大廳，外面還在下雨，天已經完全黑了，一群人擠在門口等著打車。
她打開打車軟件一看，不僅車費上漲，預計接單時間也變長，最少也要等十幾分鐘。
旁邊兩百米處倒是有地鐵站，可惜此時大雨瓢潑，她沒帶傘。
而且她這腳，應該擠不了晚高峰的地鐵。
只能打車。
可能還得先去找個診所看看腳。
夏添一邊在手機地圖上搜索小區附近的診所，一邊冒雨走到沿街的擋雨棚下。
這裏更好等車。
不到兩分鐘，面前停下一輛低調的黑色私家車，副駕車窗落下，司機探頭笑問：“美女，走哪兒？還差一個，走不走？”
夏添擡眼一瞧，司機先生看上去年輕俊美，笑起來十分陽光，很是面善。
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熟悉感。
但還是小心為上吧。
“不——”
夏添正要開口拒絕，晃眼一瞥，瞥見後排座更為英俊且冷冽的側臉，頓時一楞。
怎麽會這麽巧。
後排座並未開窗，光線昏暗，那人脫去下午的白大褂，穿著件黑色夾克，明明姿勢隨意地靠坐在後面閉目養神，氣場卻冷。
夏添走著神，聽見那司機又問了一聲：“走嗎？不走我可走了啊。”
那樣的不告而別後，如今同乘一車也許會有些尷尬，夏添覺得自己應該拒絕。
但腳實在太疼了。
而且，如果她坐副駕駛，應該沒什麽吧。
“走吧。”
夏添說著，伸手去拉副駕駛車門。
司機沖她略帶歉意地一笑：“抱歉，還沒來得及騰地兒呢，要不委屈您坐一下後面？”
夏添打眼一看，副駕駛座位上堆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便只好去了後排座。
原本一開始她還擔心熱情的司機心懷不軌，但在看見後排座這張側臉的那一刻，這種擔心便很奇妙地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安全感。
當然，還比從前多了一絲尷尬。
夏添裝作並不知曉鐘斯琰也在這車上的樣子，上車後貼著自己這邊車門坐下，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將剛剛在地圖上搜索到的診所位置報給司機後，她便打算做個啞巴。
奈何年輕俊美的司機先生實在熱情，聽見她報的診所位置後，一邊在導航裏輸入地點，一邊與她閑聊。
“去診所啊？怎麽這剛從醫院出來，又要去診所？明心醫院塌房了？還不如小診所？”
“……”
夏添也不太清楚，如果他一直這麽聒噪的話，為什麽旁邊的鐘斯琰還能閉著眼睡覺。
“腳崴了，在診所看一下就行。”
“啊，腳崴了？嚴重嗎？”
“應該還好。”
“既然都來明心醫院了，怎麽沒順便看看？這裏的醫生肯定要比診所的醫生強。”
“剛剛忙完，醫生已經下班了。”
“你在這附近工作？”
“不是，我送別人來醫院。”
“噢，你長這麽漂亮，有——”
“抱歉，我有些累，可以睡會兒嗎？”
“當然。”
車內終於恢覆寂靜。
夏添實在疲於應付他的熱情，也怕他一直說話吵得鐘斯琰無法閉目養神，從而睜眼讓車裏的氛圍變得更尷尬。
所幸司機很是識趣，後面一直到診所都沒再同她搭話，鐘斯琰也一直沒醒。
他像是睡著了。
看來當醫生真的很累。
夏添付了車費下車，關車門時下意識擡眼看向一路都沒睜過眼的鐘斯琰。
好巧不巧地，他就這麽，睜眼了。
“……”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夏添也說不清是心虛，還是條件反射，根本沒來得及思考。
“啪”地一下。
她直接甩上車門，隔絕他的視線。
司機好心地從副駕車窗遞出一把雨傘：“哎美女，還下著雨呢，借你把傘用用。”
雨已經漸漸小了，且旁邊還有超市，應該會有雨傘賣，沒必要欠這陌生人人情。
夏添沒接：“不用了，謝謝。”
等到那道纖瘦身影進了診所，蘇常青終於憋不住了，猛地一拍方向盤。
“我靠，這就是你前女友？這麽漂亮！”
“開你的車。”
“嘖嘖嘖。”
蘇常青一邊將這八卦分享給剛把他拉出黑名單的徐雯，一邊從車內後視鏡偷窺鐘斯琰。
“不否認，那就是了？”
鐘斯琰重新闔上雙眸：“你可以滾了。”
“靠，翻臉不認人！”蘇常青一臉憤懣，“剛剛是誰求我假冒私家車司機的？”
他自顧自生氣，卻沒見鐘斯琰搭理他，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就見他又開始裝睡。
這意思就是，哪怕他今天氣得把這車都拆了，他也不會搭理他一個字。
靠，真是欠他的。
蘇常青拿起剛剛那把夏添沒要的傘，推開車門下去，關門時故意“砰”的一聲。
很用力，但是沒用。
鐘斯琰眉頭都沒皺一下。
蘇常青招了輛出租車走了，沒關緊的車窗傳來他很不害臊的告狀聲：“他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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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所的醫生將夏添嚴厲批評了一頓，說她根本不拿自己的腳當回事，扭傷可輕可重，她居然還敢帶傷四處奔跑。
“你這傷要靜養知不知道？再敢這樣瞎搞，你這腳就別想再要了！”
醫生這話當然是有嚇唬的成分在裏面，夏添知道，醫者仁心，他也是為了自己好。
她認了錯，答應會好好養著，拿了藥出診所，去隔壁超市買雨傘。
莫名地，她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又忘了和鐘斯琰說再見。
不過，照他們目前這種關系，說不說再見，應該都沒什麽太大區別。
況且，剛剛在車裏，他們並未搭話。
診所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夏添想起剛剛醫生的叮囑，打算另外再打輛車。
撐著剛買來的傘走到路邊，卻見自己剛剛坐的那輛車還停在之前的位置沒動。
似乎不應該太好奇。
但是，從她剛剛下車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有餘，如果是跑車為生的私家車，怎麽會好巧不巧地恰好停在這裏這麽久。
夏添多看了兩眼。
卻也只是遠遠看了兩眼。
這次運氣很好，打車軟件上很快有人接單，司機離這兒不到一百米。
她沒有再好奇，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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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醫生說的靜養，夏添請了兩天假。
說著是請假靜養，卻根本沒空休息。
昨晚鄭淑麗就聯系了林凜的家長，對方夫妻倆買了今天一早的飛機票，中午就到了。
鄭淑麗提前到了，夏添自然也要到場。
意外的是，學院主任鄧為先也在。
事情比想象中要更順利，林凜的父母脾氣都還好，並未對她多加責罵，只有關心。
鄭淑麗的預產期就在這兩天，她是高齡產婦，為了順利生產，今天便要提前入院。
夏添和鄧為先將她送過去，離開時鄭淑麗提起她的腳傷，說正好在醫院，讓她去看看。
“瞧著挺嚴重的，我聽程宜說你昨天就受傷了，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夏添不忍讓她擔心，安慰到：“沒事，昨天我在診所看過了，擦了藥已經好多了。”
鄧為先也看向她的腳，忽然想起什麽，一下笑了：“哦，說起來我侄兒剛好是這醫院的骨科醫生，我帶你過去看看？”
夏添本想再次拒絕，鄭淑麗替她答應下來：“哇，那感情好啊！夏添快去！”
“……那就麻煩主任了。”
鄧為先笑得諱莫如深：“不麻煩。”
他這侄兒一表人才，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可惜到現在也沒談個女朋友。
這兩年家裏那位一直著急這侄兒的婚事，天天問他學校裏有沒有合適的姑娘能介紹。
之前他一直就挺中意夏添，但聽說院長給她介紹男朋友都被拒絕了，所以一直沒開口。
眼下這大好的機會，自己送上門了。
所以說，緣分啊。
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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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能感覺到鄧為先的心情很是愉悅，但卻不太清楚他為何心情愉悅。
她不是個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雖然鄧為先這意思好像是要帶她去走後門，但她想了想，還是主動掛了個號。
對方醫術應該挺高明，她的號在很後面。
鄧為先卻不管這麽多，直接帶她過去。
剛好有病人從裏面出來，夏添跟在鄧為先後面進去，聽見他喊了一聲：“行遠。”
隨後便響起道很是悅耳的年輕男聲：“姑父？您怎麽在這兒，讓姑姑給揍了？”
“咳，不是我。”鄧為先側身一讓，露出身後跟著的夏添，“是我們院裏的老師。”
“……你好。”
四目相對，夏添主動打了招呼。
倒是沒想到，對方這麽年輕帥氣。
方行遠大概也沒想到，鄧為先身後藏著個這麽漂亮的姑娘，眼裏的驚艷便沒來得及藏。
漂亮的女孩他見過很多，但不得不承認，總有人的漂亮是很特別的。
他想他的心大概是動了一下，回過神來，換上溫和微笑：“你好，是哪裏受傷了？”
夏添正要開口，門口有病人探頭：“方醫生？還沒到我的號嗎？”
見狀，夏添略帶歉意地開口：“抱歉，我的號在後面，我等會兒再來吧。”
她說完，不等方行遠做出回應便離開。
鄧為先在後面交代了方行遠幾句，出來後便和夏添說還有事要先走。
夏添向他道過謝，獨自在診室外坐著等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其他等待的病人都已經全部離開，方行遠叫了她的號。
進去坐下後，她才知道自己是他今天最後一個病人，她剛好掛上了他最後一個號。
“抱歉，讓你久等了。”方行遠沖她笑了下，“聽姑父說你是腳扭了？”
“嗯。”夏添點點頭，將褲腿挽起來一點，“昨天我在診所看過，擦了藥。”
方行遠戴上醫用手套，抓著她的腳和小腿動了動，又對著她扭傷的地方按了按。
夏添忍著疼痛，只微微皺眉。
“你昨天扭完腳沒註意休息吧，有點軟組織受損，倒是沒有傷到骨頭，也不用拍片了，你擦了什麽藥，我看看。”
夏添昨晚恰好拍了照片，點開給他看。
“挺好的，繼續用，我就不另外給你開藥了，不過這兩天你最好還是少走動。”
方行遠將她的病情簡單記錄，想了想又問：“你有男朋友嗎？”
夏添楞了下：“啊？”
方行遠笑了笑：“有的話讓他給你揉一下，你自己怕疼可能不敢下手。”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
夏添應到：“我自己也可以揉的，昨天就是我自己揉的。”
“腳扭了可不能立即揉捏按摩，應當立即停止活動，采取冷敷處理，至少要等四十八小時過後，過了急性水腫期，才能適當按摩。”
“……”
那她昨天，好像跟找死沒什麽區別。
結束給夏添的看診，方行遠便收拾了下準備下班：“姑父說讓我送送你。”
夏添立即拒絕：“不用——”
“我已經答應他了。
“……”
夏添隱約感覺到，好像哪裏有點怪怪的。
沒等她想明白，方行遠已經換好衣服叫她：“走吧，我車停路邊的，不麻煩。”
她右腳受傷不敢用力，因此走路便有些不太方便，也很慢，方行遠並未覺得不耐煩，甚至很是體貼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我扶一下你？”
“不用。”
他倒是很懂得進退，見夏添拒絕，便沒有勉強，只在她右邊陪著，放慢腳步同行。
夏添與他並不熟識，平常也不愛給人添麻煩，中途提了幾次讓他先走不用管自己，怕耽誤他的事，他都沒離開。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等會兒沒事要忙，不然也不會答應姑父送你。”
他這樣說，夏添便沒有再提。
提多了不僅矯情，還有點不知好歹。
倆人一路到了一樓門診大廳，不知誰的湯灑在地上，她沒註意，一不小心踩滑。
方行遠一直註意著她的動靜，及時抓住了她的胳膊，夏添也下意識地抓住了他。
“抱歉。”
站穩後，夏添立即松開手：“謝謝。”
“沒事。”
方行遠沖她笑，手卻沒松開，仍扶著她。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帶笑的喊。
“嗨美女，又見面了！”
夏添倒也不是自戀，認為別人叫美女就是在叫自己，只是這聲音略有些耳熟。
她擡眼一看，是昨晚那位司機。
以及，沒什麽表情的鐘斯琰。
蘇常青看熱鬧不嫌事大，偏頭湊近鐘斯琰，壓低聲音：“哇哦，看樣子，你前女友，好像有帥帥的新男朋友了。”
她不要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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